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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说故乡的布袋

故乡的布袋有大有小,有结实的,也有不结实的。

在故乡,布袋也就叫口袋,主要用来装粮食,也能用来装一些其他的杂物。装粮食的布袋是纯棉线织成的,产生于物质条件艰苦的年代。生产布袋的商家不敢掺假,用机器缝制棉线的布袋,非常结实耐用。用这样的布袋装粮食,可以装很多。

纯棉线的布袋抻直了有半人多高,能把小孩儿装里面,也能把个子不高的大人装里面。倘若布袋肥大,大人可以在里面蹲着,或者抱着腿,也就能装下了。曾经有贼把自己装在布袋里,和一车粮食混在一起,到了别人家,趁人不备窃取财物,还有的到了粮站,窃取值钱的东西。当然,也有八路军把自己装进粮食布袋,混在给日伪军交粮食的大车上,悄悄潜入日伪军的据点,里应外合,端掉敌人的炮楼,打得日伪军四散奔逃,苦不堪言。

粮食布袋比较厚,一般的毛毛雨淋不透。于是,乡亲们就用空的粮食布袋当成简易的避雨工具。他们把粮食布袋底部的一角捅进去,捅到另一角的地方,弄成一个尖儿,戴在脑袋上,其余的部分披在肩上、后背上,也就能避雨了。后来,有了尼龙袋子,人们照样用尼龙袋子避雨,要是雨大了,就不行了。雨不大,可以披着布口袋在外面闲逛;雨大了,也能披着布口袋从这家走到那家,却不一定能走很长的路,走短路,跑着去,身上淋不湿。于是,布袋就成了人们的避雨工具。

布袋主要用来装粮食,装得满满的,用牲口拉的大车拉回家,放在干燥的房顶上、马路边晾晒,晒干了照样装在布袋里运回家,放在干燥的屋子里,或者放在粮食囤里,慢慢吃。

布袋装了粮食变得鼓鼓的,孩子们会把布袋当成沙袋,对着布袋拳打脚踢,直到打得拳头生疼,手掌充血,也就不打了。力气大的男人能一口气扛两布袋粮食,蹬着梯子上房顶。力气小的男人只能从房上放下一根绳子,把一布袋粮食分成两部分或者三部分,一点一点吊到房上晾晒。

布袋能隐藏很多东西,打仗的时候就有布置埋伏圈的“口袋阵”,三面围住,只留下一个口子让敌人进入。只要敌人进入了,就叫他们有来无回。孙膑打庞涓的时候,就布置了口袋阵,诸葛亮火烧孟获三千藤甲军的时候也布置了口袋阵。而所谓的瓮城就是模仿大瓮的原理,和口袋有点类似,但瓮不能伸缩变化,口袋能伸缩变化,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东郭先生遇到被赵简子追杀的狼之后,狼开始哀求他救命。他倒出了布袋里的书简,让狼钻了进去,绑上口儿,躲过了赵简子的追击。不过,狼出来以后就要吃东郭先生,幸亏遇到拄着黎杖的老人。老人让狼重新演示一遍,等狼进入布袋之后,东郭先生绑上布袋口儿,才把狼打死了。

布袋是一个外在的器物,起着关键作用。人们只是注重了这则寓言寓示的道理,却没有发现布袋的秘密。

只要把东西装进布袋了,绑上了布袋口儿,就会让那些东西逃不出来。于是,就有劫匪用口袋装钱,装银子,装人。装了钱或银子,外人看不出来,不容易泄密,而装了人,形成一种伪装,外人更看不出来。因为在人的意识里,布袋是用来装粮食或杂物的,不是用来装人的。电影里演的黑道人物会把叛徒装在布袋里,吊起来,当成打拳击的沙袋,能把人活活打死。毕竟,人进入口袋之后,倘若身上没有力气,就无法逃脱。

就是毒蛇,进入口袋之后,也不能逃脱。非洲的捕蛇人经常带着布口袋,用空的布口袋逗引毒蛇,让毒蛇咬住布口袋,把毒牙里的毒液释放到布口袋上,然后逮住毒蛇,扔到布口袋里,毒蛇竟然无处下嘴,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还有手高超的捕蛇人,一手用空的布口袋逗引毒蛇,一手拿着带叉的棍子叉住毒蛇的脖子,让毒蛇动弹不得。拿布袋的手腾出来摁住毒蛇的脖子,提起来,拿木棍的手再腾出来,张开布口袋,把毒蛇放进去。毒蛇进了布口袋,也就无计可施了。

还有人用布口袋逮老鼠,在地上挖一个垂直的坑,在坑里面放上小的布口袋,布口袋的口儿用铁丝或湿的柳条撑成一个圆圈,挂在洞口,布口袋底上放上吃的,单等着老鼠去吃。老鼠贪吃,掉进去之后,竟然无法借力爬上来。人们收拢口袋口儿,直接摔在地上,就把老鼠摔死了。倘若耍弄老鼠,就要把布袋抡几圈,老鼠就蒙了,从布袋里爬出来,趔趔趄趄,歪歪扭扭,而等在一旁的猫迅速扑过去,一口就叼在嘴里,呜呜叫着,跑到柴禾垛上美餐了。

这样的捕鼠要人们时刻警醒着,要是时间长了,老鼠掉进口袋,就有可能啃坏了口袋,逃出洞穴。当然,大多数时候人们不会那么做,只是小孩儿会那么玩,而大人们会用老鼠夹子和耗子药,也因此夹住了猫腿,药死了猫。

小布袋用来装谷子、米、面、玉米粒、糁子、高粱等,只是用来移动方便。背着一小布袋谷子去碾米,碾了米,还用那个小布袋装米,带回家,倒在米缸里。磨玉米面糁子也是如此,要用到小布袋。

布袋还能用来装很多其他的东西,用来装衣服,装工程材料,装柴禾,装工具,装肉,装糖、装化肥,装土等等,简直无所不装。

布袋的哲学就是分解处理问题,把大困难化成小困难,一点一点解决掉,还可以显示柔性灵活机动的原则,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甚至进去了就出不来,以至于布袋经常做了智者的有力工具。

现在的布袋五花八门,纯粹棉线织的布袋似乎已经不多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尼龙的、塑料编织袋等等,大多不太结实。而刚刚用化纤材料织成的布袋装化肥的时候,乡亲们觉得那样的布袋就是绸子织成的,扔掉太可惜了,就做成了背心,穿在身上,以至于后背写着外国文字,翻译过来就是化肥的意思。后来,人们才知道,穿那样的背心会得病,也就废弃了。而装化肥的布袋也变成了编织袋,里面还有一层塑料袋,防潮,防融化。乡亲们倒掉化肥之后,撕掉塑料袋,在水沟里把编织袋洗干净,能把编织袋上附着的化肥颗粒洗净了,融化之后,随着水流到农田里,不浪费,还能用洗干净了的编织袋装粮食。

工业化时代似乎来到了,故乡所有的棉线编织的布袋都不见了,随处可见塑料编织袋,不值钱,却很实用。倘若把家里的破烂东西卖到废品收购站,就用塑料编织袋装下破烂东西,到了废品收购站,不用带回袋子,直接随着破烂东西一起扔掉,毫不可惜。要是还想带回几个塑料编织袋,废品收购站的人会免费赠送好几个,省去了很多倾倒废品的麻烦。

故乡的布袋普及了,也大大退化了,但方便是好事,并不能说不实诚了,也不能说人们浪费了。毕竟,经济发展了,人们也就不在乎什么布袋的哲学了。

其实,很多人都被权力和资本装进了无形的大口袋,还不自知,在里面不停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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