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集罗不青译那不勒斯朝至那不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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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

几年前,一名神父因猥亵罪,被囚于一辆马车上穿过那不勒斯的街头。他的身后跟随着谩骂的人群。行至拐角,出现了一支婚礼队伍。这位神父站起来,做出一个祝福的手势,马车后面的跟随者随即跪下他们的膝盖。所以毫无疑问,在那不勒斯,任何情况下天主教都极力重申自己。如果天主教最终会从地球表面消失,那么它最后的立足点或许不是罗马,而是那不勒斯。

没有哪个地方能比那不勒斯的生活更具有丰富的野蛮性,教堂的覆盖给予人们无上的安全感,其根源就在于这座城市本身的内核。这里需要天主教,即使它过量,并由传说和殉道者的节日而合法化。这是阿方索·德·利古里出生的地方,这位圣徒使天主教堂更加灵活,足以容纳骗子和妓女的交易,其目的是将或多或少有些严苛的惩罚控制在忏悔室里。为此,他写了一部三卷本的概要。独自忏悔,没有警察,克莫拉式(thecamorra)的自治才与这个罪恶世界完美匹配。

所以,一旦受害方急于寻求补偿,他不会选择报警。而是通过市民或者神职人员调节。通过这种不带个人立场的,类似于克莫拉人的调解人,达成一笔赎金。从那不勒斯到卡斯特拉梅尔,是从无产者郊区到克莫拉区域总部的距离。罪犯们会避开布置有警署的地区。他们散布于城市和郊区,这会让他们变得相当危险。旅行者探索他的罗马艺术之路,仿佛沿着围墙一路前行。到了那不勒斯,却突然失去了魄力。

没有比召开国际哲学家团体会议更荒谬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了。在这座城市激情似火的迷雾里,一切痕迹都消失无踪。这所大学的第七个百年盛典——其单薄光环在某种程度上被认为由该会议构成——在流行节日的喧闹氛围中展开。出没于秘书处的客人们,埋怨他们迅速被顺走的钱和身份证件。但一般的游客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使旅行指南也无法发挥本分。这里找不到教堂,标志性雕塑总是矗立在博物馆被锁住的一侧,而“风格主义”(mannerism)这个词告诫人们,它处于当地画家作品的对立面。

除了著名的饮用水,没有什么是令人愉快的。对于儿童的描述,贫穷和苦难看起来就像具有传染性。而对于被欺骗的盲目恐惧,仅仅是对该感受微不足道的合理化。若真如帕莱丁所言,十九世纪是对中世纪的颠覆。构成穷人基本生活的自然秩序中,住所和衣物的费用包含在用于食物的开销里,这样的习俗如今被废除。一个乞丐卧于人行道旁,挥舞他空空如也的帽子,仿佛车站里正在经历送别的人。贫穷在这里向下延伸,如同两千年前它向下通往墓穴。即使在今天,通往地下墓穴的道路也要经过一座“痛苦之园”;在那不勒斯,即使是今天,被剥夺继承权的仍然是领导者。医院的入口穿过一座白色复合建筑,并通往两个庭院。路的两旁设有长凳供病人使用,他们的视线紧跟那些出去的人,他们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但并不泄露自己的希望——无论是为获得自由,或者是为满足无法想象的欲望。在第二个院子里,房间的门廊设有围栏;身后,跛子展示他们的畸形,给做白日梦的路人以震撼,他们以此为乐。

一位老人牵着灯笼靠近一幅早期基督教壁画的残片。现在他说出那个充满魔力的古老词语,庞贝(Pompeii.)。“庞贝”意味着外国人的渴望、赞赏、以及乐意支付的一切事物。“庞贝”令神庙遗址的石膏仿制品、熔岩项链、甚至长满虱子的导游都变得极具诱惑力。这种恋物癖由于小众而显得愈加神奇。因此合情合理,崇拜拥有神奇创造力的圣母玛丽亚的地方,正在接受一个崭新而昂贵的,为朝圣者而建的教堂。在这座建筑里而不是威提,庞贝为那不勒斯人而复活。为此,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和不幸最终来到家里。

来自旅行者奇思妙想的报道为这座城市润色。而实际上它是灰色的:灰红,或者赭色、灰白。天空和大海也是一片灰暗。这样的景况,尤其令游客沮丧。因为那些对形式视而不见的人,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这是一座崎岖不平的城市。来自卡斯特尔圣马丁诺山下的哭喊声,无法抵达此高度。从这里望去,那不勒斯坐落在暮色的荒芜里,往石头里面生长。只有一条海岸线水平延伸;在它身后,升起层层叠叠的建筑。六七层楼高的公寓大楼,阶梯横陈在地基上,被别墅映衬得看起来就像是摩天大楼。悬崖底部,那与海岸线相接的地方,已被削出了洞穴。在特雷森托的隐士图像中,随处可见岩石上的门。如果门开着,可以看到同时用作卧室和仓库的大地窖。更远处,台阶通往大海,渔夫酒馆安置于天然的洞穴里。幽暗的光线与微弱的音乐声,在入夜时分,从它们身上缓缓冒了出来。

这里的建筑和这里的石头一样多孔(porous)。建造与行动在庭院、拱廊和楼梯中相互渗透。在任何事情上,他们都保持了那种戏剧性空间,使之可能成为一个新的、意料之外的星丛。避免盖章定论。任何情况都不会永恒,没有任何一种描述会断言它“是这样而不是那样”。这就是建筑——社会韵律中最有约束力的部分——如何在这里形成的:文明、私密,且仅被安排在码头上绝妙的酒店和仓库中;大型街道网络那种无政府、混乱、像村庄一样的中心,仅仅是40多年前的入侵物。在北欧人的意识里,街道上只有房子,房子是城市建筑的细胞。相比之下,公寓大楼里的房子仿佛被铁夹子或圣母壁画挤作一团,堆在角落里。

没有人用门牌号定位自己。商店、水井和教堂才是参照点——但并不总是简单的参照点。至于典型的那不勒斯教堂,则低调地占据着一个广阔的广场,从远处看去,可见教堂的翼部、走廊和穹顶。它是隐藏的,内置的;仅有极少数几个地方能看到高立的穹顶,即使如此,也不易找到通向它们的路,大多数教堂与它们毗邻的世俗建筑难以区分。教堂有着难以察觉的门,通常只是一个窗帘,这是印心者的秘密之门,陌生人往往只能过门不入。仅一步之遥,就能将他从脏乱的庭院带入高耸、粉刷过的教堂内部,一个纯粹的孤独之地。那不勒斯人的私人生活是一种巴洛克式高度公共化的敞开领域。在这里,他的私密自我不是生活在妻儿中间,被四面墙占据,而是被信仰与绝望占据。小巷一侧,可瞥见通往酒馆的肮脏楼梯,内有三四人,隐没在仿佛教堂内部的柱子般的桶后面,隔着一段距离,坐着兀自饮酒。

在这些角落里,人们看不出来哪里正在建设,哪里已经破败不堪。没有结论。多孔性(porosity)不单是源于南方工匠的懒散,更重要地,源于即兴创作的热情,这要求无论如何也要保留空间和机会。建筑被用作大众化舞台。它们全被分裂为数不清的、同时活动着的剧场。阳台、庭院、窗户、门道、楼梯、屋顶,同时用作舞台或包厢。即使最不幸的穷光蛋,也在朦胧、双重的参与意识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他的穷困潦倒中,走向那不勒斯的街头生活图景并永不回头,在他的一无所有里,享受这种闲暇并追随这幅伟大的全景图像。楼梯扮演的角色是舞台管理预校。它们从未完全地显露,但更少封闭在北欧暗盒式的房子里。楼梯,从建筑里零散地迸发出来,形成一个有棱角的转折,然后消失,仅为了再一次地迸发而出。

他们所用的材料同样如此,街道装饰与这种戏剧风格密切相关。纸扮演着主要角色。红色、蓝色、黄色的飞纸带,祭坛墙壁上装饰的有质感的彩纸,包裹大块生肉的蔷薇花纸。接着是进行各种各种表演的艺术爱好者。在繁华的街道,有人跪在柏油路上,身旁摆着一个小盒子,他用彩色粉笔在石头上画出基督的形象,下面接着画的可能是圣母头像。与此同时,人群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圈。艺术家站了起来,在他的作品旁边等待十五分钟或者半小时,稀稀落落的几枚硬币,从旁观者的手中,掉落在肖像画的肢体、头部以及身躯上。艺术家把硬币收集起来,人群散去,几分钟后画作就被脚抹去了。

技艺精湛的艺术家还有另一个重要手艺,用手吃通心粉的艺术。这是一项为获取外国人的酬金的展示艺术。其他事情则根据价目表支付。小贩为烟头定一个固定价格:当咖啡馆歇业后,把它们从地板的夹缝里挑拣出来。(早些时候,它们在烛光下被寻见。)同时被出售的还有餐馆的残渣、煮过的猫头骨和贻贝,它们也出现在港口的摊位里。音乐展示——不是庭院里的悲伤音乐,而是街上那明亮的声音。宽大的马车,木琴,挂满了斑驳陆离的歌词。在这里它们可以被购买。一个音乐家转动风琴,在他旁边,另一个音乐家带着他的收藏杯,出现在每一个停下脚步如梦般聆听的人面前。所以,一切快乐都是流动的:音乐、玩具、冰淇淋在这条街上流通。

这种音乐既是上一个庆典日的残余物,也是下一个庆典日的前奏。节日极具诱惑地渗透到每一个工作日。多孔性是这座城市取之不尽,而又无处不在的生命法则。每一个工作日都隐藏着一粒星期天。而星期天里又有无数的工作日。

不过,没有哪个城市堪比那不勒斯,能在星期天休息的几个小时里,迅速地褪色。即使在那不勒斯最不显眼的地方,也充溢着节日装饰图案的雏形。当窗帘在窗户前被放下,其影响类似于在别的地方升起了旗帜。男孩们穿着鲜艳,在深蓝色的溪流中捕鱼,抬头可望见教堂的红尖塔。街道上方,晾衣绳正在运作,衣服悬挂在上面,仿佛一排排三角旗。微弱的阳光从冰镇饮料的玻璃桶折射出来。日日夜夜,楼阁建筑随着浅淡的、芳香的果汁而微微发光,甚至连舌头也能够感受到那种多孔性。

一旦政治活动或者日历提供了哪怕最轻微的借口,这个秘密、分散的世界就会凝聚成一场喧闹的盛宴。海上定期举行的烟火表演为之加冕。从七月到九月,那不勒斯和萨勒诺之间的海岸,在夜晚形成一道连绵不断的烟火地带。现在,在索伦托的上空,在米诺里或普拉诺的上空,但始终在那不勒斯的上空,矗立着熊熊燃烧的火球。在这里,火是物质和阴影。它从属于时尚和妙技。每个教区都必须用新异的灯光效果,在节日上超越它的邻居。

在这些节日中,带有中国血统的古老元素——天气巫术,在这种形式里讯号像纸鸢一样传播——被证明远远优于陆地奇观:被地球束缚住的太阳和被圣埃尔莫之火包围的十字架。岸边的公共花园里,石松形成回廊,节日之夜坐于其下,你会看见火雨落在每个树梢。但是,这里同样也没有什么是梦幻的。唯有爆裂才能赢得一个广受欢迎的高潮。在那不勒斯人的主要节日皮埃迪罗塔(Piedigrotta),这种孩子气的快乐在喧闹中呈现出一副狂野的面孔。9月7日的晚上,数百位强壮男子成群结队,游荡在每一条街上。他们吹奏巨大的纸制短号,短号的孔口饰以怪异的面具。必要时,将一人围困于众人之中,无数号角发出的空洞声音就激烈地在耳边回响。整个贸易都基于奇观。罗马和那不勒斯晚邮报,报童们把他们的商品名称报出来,仿佛他们是黏在一起的口香糖。他们的喇叭声是城市制造的一部分。

贸易,深深地扎根于那不勒斯,类似于一场碰运气的游戏,并与节日紧密相连。众所周知的七宗罪,即热那亚的骄傲、佛罗伦萨的贪婪(老德国人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对所谓希腊爱情的称呼是“佛罗伦萨式”)、威尼斯的纵欲、博洛尼亚的愤怒、米兰的贪婪、罗马的嫉妒和那不勒斯的懒惰。彩票一直是商业生活的原型,对此,意大利有着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及的其诱惑力和消费力。每周六四点钟,人群聚集在房子前,满脸倦容。那不勒斯是少数几个自身有吸引力的城市之一。有了当铺和彩票,国家就把无产阶级钳在了手里:它一手向他们预付酬劳,另一只手又将之拿了回来。人们更加谨慎和自由地麻醉于“碰运气”(Try-Your-Luck),全家人都参与其中,酒精的作用被其取而代之。

商业生活也融入其中。一个男子站在街角一辆卸下马具的四轮马车里。人们围在他四周。他从敞开的箱子里取出一些东西,并一直唱着关于它的赞美诗。在人们眼见它变成红色或绿色纸片前,它就消失了。他把这种包装高举叫卖,很快就卖给了几个士兵。他以同样神秘的姿态处理了一件又一件物品。这种纸有很多吗?每十分之一就是一块硬币大小的蛋糕?是什么让人们如此贪婪,而这个人又像莫格里比一样神秘莫测?他在售卖的,是牙膏。

这种商业模式的一个有趣例子就是拍卖。早晨八点,街头小贩开始打开他的商品——雨伞、衬衫面料、披肩——他将每一件商品都单独展示给他的观众,仿佛他们并不信任,因此需要他先亲自测试一遍;当现场气氛变得热烈,他喊出一个异想天开的价格,然后,开始平静地折叠他要价里拉的大块布料,每一次折叠都伴随价格的下降;最后,布料被折叠成小块躺在他的手臂上,他准备以50里拉的价格将之抛出。无疑,他真正践行着那种最古老的露天集市的做法。讲一个令人愉快的小故事,有关那不勒斯人对贸易那玩乐般的热爱。在意大利城镇的一个繁忙广场上,一位胖女士掉落了她的扇子。她无助地环顾四周;她太胖了,以至于不能亲自将它捡起来。一位彬彬有礼的骑士出现了,并准备为他的服务要价50里拉。经过一番协商,这位女士以10里拉的价格重获了她的扇子。

在那不勒斯,仓库那种令人欣喜若狂的幸福与小贩的货摊保持一体:它们是百货商店。这条长长的通道颇受欢迎。一家有着玻璃屋顶的玩具商店(也出售香水和利口酒玻璃杯),坐落在童话式画廊的一侧。那不勒斯的主街道托莱多也像画廊。它有着地球上最拥挤的交通。在这条狭窄通道的两侧,港口城市的所有东西都傲慢、粗鲁而又充满诱惑力地陈列在一起。只有在童话故事里,若一个人想避免成为魔鬼的猎物,他必须避免左顾右盼地穿过这种狭长小巷。百货商店——在其他城市里,那种富有的、有吸引力的消费主义中心,在这里魅力尽失,被紧密堆积的多样性所超越。但随着一些微小的分支——橡皮球、肥皂、巧克力——重又出现在小型商贩的摊位中间。

同样地,私人生活领域也呈现出分散、多孔和混杂。那不勒斯与其他大城市的区别,在于它与非洲的传统村庄有着一些共同之处:每一个私人的态度或行为,都被公共生活的溪流所浸透。对于北欧人来说,生活中最私人的事情——在这里,如同在非洲的传统村庄,是一件集体的事情。

因此,房屋与其说是人们隐居的避难所,不如说是源自他们由于情感的迸发而取之不竭的贮水库。生活不仅在门口发生,也不仅是在人们坐在椅子上工作的庭院里发生(他们有能力把自己的身体也变成桌子)。他出现在阳台上,一些家务用具像盆栽植物一样悬挂在这里。也出现在顶楼的窗户,人们用绳索捆住篮子,用来取邮件、水果和卷心菜。

仿佛起居室重新出现在街上,同样摆放着椅子、壁炉和祭坛,就像街道从起居室里迁出——只是声音大得多而已。即使是最穷的地方,也到处都是蜡烛、圣饼、墙上成沓的相片以及铁床架,街道上满是车、人和灯光。贫穷带来的广阔疆域,反映出最卓著的思想自由。这里没有时间的界限,通常也没有固定用于睡觉和用餐的地方。

社区越是穷困,餐厅里的人数就越多。人们可以在露天街道的炉子里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同样的食物在每个摊位上尝起来都不一样;并不是随意烹饪,而是根据已被验证过的食谱准备的。在某种程度上,即使最小的意大利餐馆的橱窗里,也堆满等待被检阅的鱼和肉,这种细微差别超过了鉴赏家的专业阈值。在海鲜市场,这个航海民族像荷兰一样,创造了宏大的海洋保护区。海湾水域盛产海星、小龙虾、乌贼等生物,它们覆盖在长凳上,经常被加入一点柠檬汁然后生吃。即使乏味的陆地动物也变得神奇。在住宅区的四楼或五楼,饲养着奶牛。动物们从来不在街上行走,它们的蹄子变得很长,以至于再也不能站立。

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房间睡觉?当然,这里的床——房间能容纳多少就有多少。但是即使有六七张床,居住者的数量也往往比它们的两倍还要多。出于这个原因,人们会看到孩子们在深夜——十二点,甚至两点——仍走在街上。中午时分,他们则躺在店铺的柜台后面或楼梯上睡觉。这种无论男女都试图在荫蔽角落里捕捉的睡眠,是并不受保护的北方睡眠方式。在这里,白天与黑夜、嘈杂与静谧、外部的光亮与内部的幽暗,街道和家庭,都以同样的方式相互渗透着。

这种方式甚至延伸到玩偶。圣母像立在房屋的墙壁上,呈现出慕尼黑金德尔那苍白似水的颜色。她怀里的孩子离她而去,被裹得严严实实,像节杖一样僵硬,而且没有胳膊和腿,如同圣卢西亚最贫穷的商店里的木制娃娃。淘气鬼有了这些玩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攻击任何他们乐意攻击的事物。那些拜占庭救世主至今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权杖和魔杖甚至就在他们的掌心。背后是光秃秃的木头;只有正面被漆过。着一件蓝色长袍,有白色斑点、红色褶边,以及红色的脸颊。

但是放荡的恶魔已经潜伏其中,就藏在这些躺在廉价信纸、晾衣夹和铁皮羊下面的玩偶中间。在人口过多的社区,孩子们很快熟悉了性。但如果他们的增长变得具有毁灭性,如果一个家庭中,父亲去世或者母亲形容消瘦,远处或近处的亲戚关系便不再必要了。邻居带着一个孩子,到她的桌前呆上一段或短或长的时间,这样,家庭就在类似收养的关系中相互渗透。这种伟大融合过程的真正实验室是咖啡馆。生活不可能坐在咖啡馆里停滞不前。它们是清醒的、开放式房间,类似于政治人民咖啡馆——一切维也纳事物的对立面,那个封闭的、资产阶级的、文学的世界。那不勒斯咖啡馆开门见山。长时间在这里逗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杯热气腾腾的浓咖啡(这座城市的热饮和冰冻果子露、斯波莫尼和冰淇淋一样无与伦比)会把游客招揽出来。这里的桌子泛着古铜色光泽;它们是小巧的圆桌,一个谈不上强壮的伙计在门口踟蹰着转身。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这里短暂地坐下。手迅速地移动三次,他们就已经下好订单。

手势语言在那不勒斯比在意大利的其他任何地方都走得更远。对外界人士来说,这场对话令人费解。耳朵、鼻子、眼睛、胸部和肩膀是由手指激活的信号站。这种构造产生了他们挑剔的色情行业。借助手势和急躁的触摸来吸引陌生人的注意力,排斥偶然的规律性。是的,在这里他的事业将无可救药地失败,然而那不勒斯人慷慨地将他送走了,送至几公里外的莫里(Mori)。“朝至那不勒斯,夕死可矣”(VedereNapoliepoiMori),他重复着一句古老的双关语。“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后死去”(SeeNaplesanddie),跟在他后面的外国人说。

WalterBenjamin.Writtenin;publishedintheFrankfurterZeitung.

作者:瓦尔特·本雅明

译者:罗不青

译者注:1.camorra:克莫拉,年前后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组成的一个秘密团体;一度发展成颇有势力的政治组织。2.JosephinPéladan(--):帕莱丁,法国作家,其作品试图对自然进行综合观察,对神秘和超自然有着浓厚兴趣。3.theVettii:庞贝最后时期建筑和装饰艺术的代表作。4.theTrecento:特雷森托,一种十四世纪意大利艺术,建筑或文学。5.spumoni:斯波莫尼,一种意式千层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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