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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乡村》是王健近年的散文作品合集，作者重回童年，徜徉在天地大自然中，他的眼中，花草树木皆有情，鸡鸭猫狗都有意，最慷慨的是大地，最宽容的是大自然，在父母锅碗瓢盆的慈爱中，在乡里乡亲迎婚嫁娶的习俗里，乡村展现出最温馨、最丰富、最亲切的浓浓烟火味道。动物野趣、田野风情、乡村味道、至爱亲情等等，这些小时候故乡的风景、故事或经历，正如粒粒珍珠，聊以慰藉故乡在天南地北的游子之乡愁……
散文
闹心的鼠
作者：王健
女儿吵着要买狗，去到宠物市场，女儿先被几只长得圆溜溜、毛狨狨象灰线团一样的仓鼠所吸引，一下子买回了四只。老父老母看到后不禁感叹：一辈子与老鼠作斗争，没想到世道变了，连老鼠都变成了宠物。话虽这样说，心里也不乐意接受，但为了宠爱的孙女，他们也帮着照料小老鼠们了。
现在，美国的米老鼠形象已深入人心，聪明的小老鼠把猫捉弄得团团转，在赢得人们大笑的同时赚取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中国戏曲“老鼠嫁女”中，一大群老鼠敲锣打鼓，抬着轿子，热热闹闹地办着喜事，展示着一派祥和的生活气象。回想起来，住在老家那个小山村时，每个寒暑假，我都是在与老鼠们的战斗中度过的。
印象中，那时的老鼠真是太多了。我们住的是土胚的房屋，墙基是由石块垒起，地面上的墙体是用夹板围起来一层一层夯土叠加起来的。墙基石缝和土质墙体都是老鼠筑巢产子和来去活动的“广阔空间”。俗话说：“鸡生鸡，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说得一点也不假，那时我们家房屋的墙边、墙体上，甚至连客厅地面都是老鼠们打出的地洞，不时会有老鼠的小脑袋探出来张望。
那个年代，粮食本来就少，但老鼠们在田地里就开始偷窃，当粮食收藏到自家粮仓后，老鼠们还更大规模地出来掠夺。虽然我们建粮仓时已经在底部用石头铺了底，周边也尽量用水泥浇铸，但它们总有办法从下面挖出一两个洞，运用“深挖洞，广积粮”的策略，大肆搬运储藏。每隔一段时间检查粮仓，我总看到父母心疼、诧异、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时，木柜是抵挡不住老鼠的进攻的，它们会咬出无数个洞钻进来偷吃，家中仅有的少量吃食都是放在瓷盆里或是坛子里，盖上瓷盖子，上面还得加上一块砖头，否则还是会被老鼠推开跳进去偷食。收获的花生和葵花籽等都是装进蛇皮袋里，用绳子吊在屋梁上，在绳子中间的位置还要打个死结，倒扣一个中间穿孔的旧洋瓷钵子，以防老鼠顺着绳子下来偷吃。
与老鼠的斗争中，我们斗智斗勇，也不断总结着经验，回味起来，作战方式不下十种。
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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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畜中，地少的人家可以不养牛，在农忙时节向别人借牛、租牛，但猫一定是要养的。养猫是保护劳动果实的必要手段，也是家庭还算殷实的一个标志。否则，别人会说你穷得连一只猫都养不起！
“一声猫叫，老鼠不闹”，家里有猫和没猫的效果，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没有猫在家，主人晚上就会被鸡恐惧的惨叫声所惊醒。大老鼠在鸡笼里追逐小鸡，引起鸡群一阵阵拥挤、踩踏和惊叫。
没有猫，孵化的小鸡仔根本就长不起来。老鼠在老母鸡的注视下，公然劫走小鸡仔。即使盖在鸡笼里的小鸡仔，也被老鼠咬破竹篮后偷走。
没有猫，大白天里，老鼠敢在主人的眼皮下从客厅里的一边窜到另一边，在经历多次没有碰到危险后，甚至于放肆地从这边踱步到另一边。当然，有时也会异常不幸地被多管闲事的狗拿下。
家里通常会养一只猫，如果养的是母猫，它生的仔有时会被留下一只作伴。白天，猫基本上是懒散散地闲逛、睡觉，晚上则到处巡视，当然也不仅仅限于主人家。
放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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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老鼠很狡猾，很多时候走的线路险奇，连猫也追不到，抓不住。针对这些走固定路线的老鼠，我们用放袋子的办法让它们自投罗网。
我们发现它们经常从土墙的交接处上上下下，墙太陡，猫太重，土坷垃容易松动，猫没有办法去追赶。
家里装化肥的袋子是用化纤材料编织的，很光滑，也很结实，手感像蛇皮，我们叫“蛇皮袋”。晚上，我们将蛇皮袋沿着转角地方用钉子固定在墙上，并把袋口敞开，然后关灯睡觉。
半夜里，老鼠沿着老路从房顶墙角下来，“嘭咚”一声，没有像往日一样落到地面而是摔进了袋子里。袋子光滑坚硬，老鼠们意识到危险，爬上去或是跳起来，半道上都会溜下来，咬也无处下口，急得在里面左冲右突、东咬西啃也无济于事，只能望口兴叹，在急躁恐慌中等着厄运降临了。
放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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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对付白天出来干坏事的老鼠，我想出了放板子的办法，是从野外抓活鸟的方法启发而来的。
找来一条四块红砖长、两块红砖宽的厚木板，在上面固定放好两块砖或石块增加重量，然后用一只木棒将木板一端撑起来，在木棒底部系一根细麻绳，再在木板下面撒一些大米、稻谷或黄豆等老鼠爱吃的食物，牵着麻绳走到几步外的地方“守板待鼠”就行了。
不一会儿，老鼠就鬼鬼祟祟地出来了，可能是一只，也可能是几只。先是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摸摸索索前进，走到板子下面后，见到食物，就大快朵颐起来。
这时，它们的警惕性已经被食物的诱惑所覆盖，暂时忘记了危险，有时甚至为了抢夺食物而大打出手起来，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俨然这里就是它们的家园和粮仓。
看准时机，我猛然一拉麻绳，木板即时倒下，下面便寂静无声，或传来“吱吱”的惨叫呼救声。当然，也发生过老鼠太大，受伤后仍然顶开木板挣脱的意外事件。
鼠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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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饭时间，一个陌生人敲我家的院门，父亲问是干什么的，那人扬了扬手中的一个东西，说是卖老鼠夹子，并说夹老鼠效果好得很，父亲就让他进了门。
在煤油灯下，他将手中拿的东西放到桌上向我们演示。这是一只铁制的长方形的铁框，中间有一个转轴装置，在一头还有半圈可以翻起来的半圈铁框，连接的有一只弹力弹簧，拉起来后压在另一头用铁钩固定，铁钩上的一支小铁针连接一块可以放置诱饵的小铁板。这样，一旦有老鼠拉动小铁板上的食物，就会带动铁钩，打开铁夹上的弹性开关，半圈铁框就瞬间反弹回来，将老鼠的身子拦腰夹住。
口说无据，眼见为实。为了印证效果，母亲切了两块腊猪肉，由卖夹人固定在小铁板上，他小心地拉开半圈铁框，细心地设置好弹簧开关，然后轻轻地放在两个客房里床底下，这里是老鼠经常出现的地方。
过了不到三分钟，就听到“啪”一下铁板撞击声，接着传来老鼠的惨叫声和带动铁夹走动的扑腾声。我们赶忙跑到左厢房一看，一只油光滑亮的大老鼠上半身被夹在铁夹正中间，两只后腿蹭着地乱窜，两只眼睛绝望地左顾右盼。我用烧饭用的火钳照其头部猛敲几下，它当时就毙命了，大家都很满意这么快就有了战果。
正在这时，右厢房的铁夹也响了，大家一起涌过去，发现一只小老鼠被夹个正着，嘴角淌出一丝血迹，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准备把铁夹又放回原处继续捕鼠，卖夹人制止了我，说老鼠很聪明，夹子上已经有老鼠味了，其他的老鼠不会再上当。
那怎么办呢？卖夹人笑着说：“把味除了就行了”，说着就把老鼠夹扔进了厨房的灶膛，三分钟后拿出来冷却后又上了诱饵放出去，过了一会儿就又有了收获。
乡里乡亲见到这个玩艺设计很巧妙，又实用，纷纷购买。那个卖夹人不一会儿就把整蛇皮袋鼠夹子卖光了，还在我家享用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不过，也有的馋猫太笨，不知道主人设置了捕老鼠的新机关，禁不住食饵的诱惑而触动开关受伤，成为猫儿休假的理由。
毒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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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鼠强”是个比较书面的语言，在我们老家就叫“老鼠药”。
在集市上，有人摆着地摊，一大块塑料布铺在地上，上面一半堆放着老鼠的尸体，一半放着药贩子吆喝叫卖的老鼠药。
老鼠药很便宜，记得小时候是一毛钱一包，药贩子承诺“毒不死不要钱”“没效果全额退款”，拿毒死的老鼠一只还可以抵两分钱。
赶集的时候，采购老鼠药就是一件重要的事。
为了增强毒老鼠的效果，那时候没有讲究环保的意识，毒药的毒性特别强，经常发生猫吃了中毒的老鼠被毒死或重伤的事件。发现了猫呕吐后，我们马上给它灌麻油或肥皂水让它更快更彻底地呕吐，或是用水管对着猫嘴灌水洗肠，行动快的情况下还可以救回一条性命。
农村里也发生过很多农妇不堪家庭困苦或因家庭纠纷困扰而服毒药自杀的事件，除了喝农药，也有的吃老鼠药。所以，老鼠药的名声在农村一直也不好。
但也有发生戏剧性事件的情况。有一家媳妇吵架后服了老鼠药，家人医院运送，但路程太远了，大伙都很悲观，心想这家媳妇必死无疑。出人意料的是，费医院，这家媳妇竟然一点事情也没有。原来，老鼠药是假的。
一家人破涕为笑。
粘鼠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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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鼠胶是化学科技工业发展出的新产品，是将强力胶布钉在木板上，胶面向上，再将食物诱饵放置在胶面中央。老鼠上去吃诱饵时，脚被胶粘住后，就拼命挣扎，身子也被粘住，并且越粘越紧，最后动弹不得。
老鼠被粘住后挣脱不了时，就“吱吱”拼命乱叫，希望同伴来救助，或是无助地哀鸣。
粘鼠胶上也发生过动人的事。有的小老鼠被粘住后，母鼠不顾危险前去救助，最后双双被困在上面。
看来，老鼠也会舐犊情深。
开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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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对付老鼠，我们可以说是什么办法都运用上了。
对于钻进地洞里的小老鼠，我们也有绝招，就是灌开水。
有的地方冒出了新洞后，我们就浇几大壶开水，对着几个洞口同时集中灌进去，然后就等着一窝老鼠全军覆没了；或是对着烫伤爬出的老鼠穷尽猛打，全面大捷。
弹弓打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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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老鼠，我的弹弓发挥了作用，受到了妈妈的表扬。
夏日的中午，老鼠趁着人们午睡，会在洞口探头探脑，伺机偷取食物。我坐在门槛上，左手握弓把右手拉弹仓，见到老鼠一探头，一弹打过去，只听到一声惨叫，老鼠头就沉了下去。当然，也有打不准的时候，但老鼠们会收敛很多。
有时我也会在墙角开阔处撒一把粮食，等老鼠出来吃食时，一个一个地打。看到被打中的老鼠口中流血，倒毙在地，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瓮中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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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收音机里听过“三只老鼠偷油吃”的故事，记得三只老鼠因为互不信任，最后都跳进了油缸里，虽然都喝到了油，可是谁也出不来了。
受到启示，我缠着爸爸硬是把他装大米的一个半人高的土缸腾出来做“做实验”，妈妈还很心疼地贡献出半碗油倒在缸底，在缸底还放了一些炒得香喷喷的黄豆和芝麻。这一丁点黄豆和芝麻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看着直流口水。在缸边，我还用土砖垒起了几个台阶，方便老鼠直达坛口。大功告成，只等“请鼠入瓮”。
放暑假的每天早上，起床后最开心的事就是跑去厨房，看着缸底里的油滑滑的绝望地挣扎着的小老鼠，有时是一只，有时真的像故事里讲的有三只。
蛇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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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猫和狗之外，也有野生动物来帮忙灭鼠。
有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被老鼠惨叫声惊醒，叫声来自屋顶。我用手电往屋顶上一照，发现一条近两米长的乌梢鞭蛇缠绕在屋梁上，嘴巴里衔着一只大老鼠，老鼠后半个身子已被吞进肚里，只剩前半身还在拼命地摇摆挣扎。
在姥姥家，有一种蛇是家蛇，尾巴是钝扁型的，无毒，不怕人，在家中游走，专吃老鼠。我初次去她家时很怕，时间久了，见它不伤人，也就习惯了。在老家，不能打死家蛇，那是很不吉利的。
在屋里屋外，蛇在消灭老鼠、保护粮食方面功不可没。
王健，笔名煊堉，年生于湖北随州，法学学士、法律硕士、公职律师。工作时兢兢业业，闲暇时喜欢探寻大自然，诉感受于笔端。感恩出生于乡村，有幸领略田野之美、天地之厚，也感恩生活于深圳，欣享改革红利、开放视野。
审读：谭录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