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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根儿从小身有残疾,是个点打腿,他不能干重活。再说,刘根儿也不愿意干活,一干点活就嫌累。刘根儿还好吃懒做,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刘根儿就一口人,二亩地,都说一个大男劳力,二亩地里的草,一棵棵地拔,也不叫草长起来,可刘根儿年年荒地。草不大时,他不搁耳,等到草长起来了,甚至和小苗子一般高了,他才背喷雾器打灭草剂,他打灭草剂也不仔细,连草带苗一起喷,草灭了,小苗子也焉了,再长只能重新钻叶,他这户种地的,能高产才怪。
那刘根儿吃啥,指着啥过日子?雨有雨路,鬼有鬼道,刘根儿自有他的生钱之法。前面说了,刘根儿晚上不睡,他晚上不睡,不是熬眼打麻将打扑克,也不是看电视有瘾,刘根有一往头上戴的充电灯,每晚天一黑,他便把充电灯戴上,肩上搭一蛇皮袋子,专门儿在河边儿上湾沿儿上转悠。他来到河边湾沿儿上,一开充电灯的开关,瞬间,贼亮的灯光就像一道耀眼的银柱,直刺眼前的水洼里草丛中,当贼亮的灯光同对面的一双绿眼睛一相撞,刘根儿便迅速地一哈腰,一把将那来不及反应的绿眼睛抓起,随手往蛇皮袋子里一扔,接着又搜向下一个目标。
刘根儿天天晚上逮蛤蟆,天天晚上都不少逮,成半袋子的逮。每晚天亮之前,刘根都随着把逮得蛤蟆送出去,具说他有定好的点儿收购,而且是高价,一晚能卖好几十块。有一晚刘根儿逮得蛤蟆多,卖了两张儿一百的呢。
刘根逮蛤蟆逮上了瘾,他换了瓦数更大的充电灯,并且逮蛤蟆时,刘根儿发现了又一卖钱的好营生,逮鳝鱼。刘根儿发现,鳝鱼逢夜里肯到水边上过夜。刘根儿弄了根长竹竿,竹竿的一头绑上夹子,专门逮鳝鱼的夹子,从此,刘根儿也逮蛤蟆也逮鳝鱼,碰见什么逮什么。刘根儿夜里更不睡了。鳝鱼比蛤蟆还值钱,刘根儿逮鳝鱼逮红了眼,这晚,刘根儿刚打开灯,一眼瞅见水中有一擀饼轴子粗的鳝鱼,刘根儿眼红地来不急细瞅,一夹子摁了下去,一挥手夹了上来,结果夹子口太小,鳝鱼太大,没夹稳,被夹到水沿上的鳝鱼一甩身子,紧紧地缠在了刘根儿的身上,缠得刘根吓了一跳,他俯身一看,原来不是鳝鱼,是一条长虫。刘根儿哆嗦着双手,闭着眼使劲把长虫拽了下来,撒腿跑回家,脸焦黄焦黄的,一头倒在炕上,半月没起来。从此,刘根儿再不敢逮蛤蟆逮鳝鱼了。
但是不久,刘根儿又想出了一个相钱的门路,他买了一张大网,十来米长,三四米宽,他把网子用竹竿撑起来,支在村头上或路边上,网上还挂上饭渣米粒儿,然后远远地蹲在一边,一边抽着烟,一边瞅着网。网支上不一会儿,就有麻雀飞来,刚向网上一扑,便被牢牢地网住了,被挂在网上了,小小的麻雀,任凭再大的本事,只扑楞,再也有翅难飞了。这时的刘根儿,仍蹲在那里不动。不一时,又有几只甚至一群麻雀飞来,飞到网上被网住了。刘根儿这才往地上一摁手里的烟巴,起身跑到网前,一只只地抓住麻雀,从网上摘下来,回手装进提前准备好的纸箱里。刘根儿一天能逮好几十只,一只能卖块八。
有时,刘根儿逮麻雀都顾不得回家吃饭,尚午了,还在道旁或墙根下蹲着。几个小学生放学回家,从刘根儿支得网旁走,吓跑了一群麻雀,刘根儿急得直裂嘴。有一小孩好奇,想看看刘根儿逮多少麻雀了,一掀纸箱子,十几只麻雀扑楞一下子全飞了。刘根儿气得一边骂着么熊玩艺儿啊,一边追上来拧住小孩的耳朵,赔我的家雀!小孩被拧疼了也吓得害怕,哭了。小孩的妈听见哭声,跑过来一看和刘根儿急了,不就是几只麻雀吗,你很心拧俺孩子,真好意思的。刘根说,不赔我家雀,我还要揍他,说着很踹了小孩一脚。小孩妈被惹恼了,上去抓住刘根儿的网撕了一大块,并骂刘根儿说,你个损阴德的,残害灵性,你没好。刘根儿一看他的网被撕坏了,不让了,追着小孩母子两也打滚儿也耍赖,说啥也讹着赔他网钱。小孩的爸爸回来一看,说算了算了,刘根儿这户人,和他置气,能置出啥,给他块钱,打发他走,走。
刘根儿花钱修好了网,从此不在个人庄里下网了,出村下,有时带着干粮,一出去一天,漆黑才回家。
这天,刘根儿黑天刚到家,支书忽然找到刘根儿说,刘根儿啊,我给你找了个轻活,不下力能挣钱,你干不?刘根儿说,我这文化,不下力能挣钱?别逗我了。支书说,我不是和你说着玩儿,真的,咱村里各处都按上了垃圾箱,安排一个打扫卫生的,也不是天天打扫,只是每天及时拾拾大街上的塑料袋塑料布废纸屑,你不干啊?刘根儿说,给多钱啊?支书说,一月,干好了还有奖。刘根儿说,行啊行啊,要是能让我干这活,我今天就请请你,刚逮了好几十只家雀,我给你炸天鸡吃。支书说,看看,说着说着没出息劲儿又上来了,你干这活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刘根儿说,什么条件?支书说,收起你这破网,别再祸害生灵了。这,刘根儿抬眼看看刚修好的网,说,我考虑考虑再说。支书说,你考虑考虑吧,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后,我就安排别人,你可别后悔。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人们就看见,一群麻雀“轰”得一声,从刘根儿的院里飞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向高空飞去。接着,一股焦糊味儿的烟雾,从刘根儿的院中瓢散出来。
作者简介:秦玉合,笔名秦玉河,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北京微型小说研究会会员,。年4月获“百年百位作家终身成就奖”。著有长篇小说《故乡》中篇小说《父亲》《梦回前王》《王大刀》《鹰》,小说集《乡路》。散文集《饱蘸泪水忆双亲》等。获国家级奖项八件,省级奖项10多件。有作品入选《中国小小说精选》《中国精短小说年选》《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中国先锋作家》《中国精选散文篇》《百年回望——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周年全国诗文作品获奖集》《齐鲁作家作品年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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