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记事之二院中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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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这座平房的本意是用来劳作,所以从一开始辛苦的翻建、改造,到后来无限的不曾间歇的劳动,都是匆匆忙忙,劳人体肤、耗人心力,一切都像一场匆匆上演又匆匆谢幕的话剧,演员急匆匆的赶来,急匆匆的排练,急匆匆的演出,演完之后又急匆匆的走了。导演累、演员累、观众也累。大家谓之:真是一个勤劳的剧组。殊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获得了多少疲惫。

就像我们匆匆忙忙在路上走着,走向哪里不很明确,只是知道尽量走的越远越好,走到某一个终点才发现,其实并非是原来确定的目标,原来之前路过的每个路口都可以是自己漂亮的终点,自己辛辛苦苦耗费了那么多本可以在路边小憩,看看两边的风景和与路人聊天的时光,走的太匆忙,很多东西都错过了。

如果重来一次,能不能不那么辛苦,只是享受生活,也许一定是不可能的,而且,人生也没有那么多的假设,遗憾总是会有的,付出过的当然觉得无怨无悔,没付出的也似乎理所当然,用勤劳换得的尊重和称赞,总比用懒惰换得的谴责和非议来得心安理得。

只是这样的心,怎么能承载得起认真的审视?还怎么能释怀?习惯造成的特征,已经象阴暗的扩散性骨癌细胞,深入骨髓,每次化疗,都会引起剧烈的疼痛,恨恨的下决心就不如不治了,宁愿被废掉。

还有一点,再高明的医生往往却不能治好自己的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院中四季

大概每间平房都应该有一个院子,还大概都要分做两个部分:前院、后院。我们这间平房也不例外地拥有一个院子,前院很大,后院小些。需要声明的是,我所说的“院子”并非“园子”,只是空旷的一大块水泥地面,不包括平房至大门之间甬道两边用整齐栅栏围起来的菜地。

大地回春之时,是有一些麻烦的,主要是天气晴好时屋顶的雪水融化后滴落于屋檐下的水泥地上,形成大片的水渍,经过一夜冻成长长的一片冰面,不小心就会滑倒,细心的主人会用细细的炉灰撒在上面防滑。但是不断还是会有新的水滴覆盖,严重的时候会形成一道隆起,里面夹杂着炉灰的讨厌颜色。

去年端午节时候插的艾蒿真是牢固,经过了瑟瑟秋风和北风凛冽,仍是牢牢地焊在屋檐和瓦片之间,干黄黑瘦地垂着,前端栓着一个已经完全褪了色的五彩葫芦,苍白、干瘪,被岁月压榨抽空了青春的样子。

春节时候燃放的烟花爆竹纸屑早已被勤劳的主人扫去,但残留的些许碎屑还是随风潜伏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和冬天从仓房拎煤路过院子洒落的黑色粉末鬼混在一起,被融化逐渐的冰雪簇拥起来,上面还镶嵌着几只饮料瓶,有塑料的、有易拉罐的。还会有脱落的一簇簇黄色狗毛点缀其中,像是堆在一起的苏武牧羊时候手持的使节。

这时候的院子里好像总有不能清扫彻底的灰尘,就连偶尔停留在晾衣绳上的麻雀也披着一层乌突突的灰色,这样的季节象心头总蒙着一层阴霾,导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尽兴的纵情快乐,大概熬过了这个季节,多下几场春雨,就把灰尘洗干净了。

当泼洒在院子里的水很轻易就蒸发掉的时候,就算是堂而皇之的夏季了。夏季绿树婆娑、花枝招展,但是这一方水泥地块儿组成的院子却没什么特别,倒是可以架起一个乒乓球台玩玩,却怕下雨淋湿受潮。主要原因是并不真正的喜好,导致随便折腾几次也就慢慢失去了兴致,再架起来便不轻易收起,哪怕下雨淋湿倒也无妨,之后就是在上面随意扔些蔬菜、放几盆花,当做一货架使用,再后来就被夏雨浸泡、被日光爆裂,也就慢慢消耗成生老病死在所难免的悲哀。

如果下起急雨,院子里会有没过拖鞋的积水,但是不等雨停就会很快流去,不是同时铺成的地面会在雨水下面反射出不同的颜色。最糟糕的是雨后从湿润土地走来的人,会把鞋子上的泥土不断携带沾染在水泥地上,使本来经过雨水洗刷已经焕然一新的院子变得泥泞,有的是带着泥土的脚印,有的是裤腿甩落的泥块儿,象一名丝毫不懂化妆技巧的笨手婆娘,在脸上胡乱涂着一些不均匀的劣质面霜。

黄昏时分时最好的了。一是不用很辛苦的劳作;二是温度也变得适宜。就在院子里悠闲的坐着,多余的凳子上放个茶盘,里面装些西瓜柿子。看着小孩一圈一圈地骑自行车,等到华灯初上,蚊子开始兴奋地骚扰过来,就推开纱门回去睡觉了。

“随风潜入院”,杨花柳絮会在不特定的时候悄然而至,打着滚的蹦跳着的轻佻的稳重的都纠缠着混在一起,最后都汇合到了墙根角落,用扫帚去清扫这些精灵会很麻烦,因为它们总是调皮地翻来覆去不肯就范,即使撮在铁锹里也会随着移动而不安飘飞,直到最后把白白的身体变成了黑灰的颜色。

在夏天的院子里,最美好的风景是刚刚洗完了很多被罩、床单和衣物的时候。两排晾衣绳上会搭满各种颜色。潮湿着把床单被罩挂上去,用夹子夹住以防吹落。最开始的时候即使有风也是吹不动的,因为潮湿的床单还会有些重量,等到太阳把上面的水分蒸干,就会随风飘舞,象电影中的某个场景。儿子就喜欢在其中钻来钻去,享受骤然被棉布强拍在脸上的感觉,貌似一个日本忍者戴着假面。大大小小的衣服也会随风飘舞,象是很多信天翁排在一起低飞,有时候夹子不够足以达到衣物的数量,就有掉到地上的,好在都已经干爽了,而且最开始已经预料到这几件也许会掉,就把夹子都用在相对重点保护的衣物上了。

这个院子很大,足以供主人晾晒几千斤发潮发霉的玉米。就在这个院子里,在那个夏天,我卸掉了儿子小小自行车后轮两侧的小轮子,象放飞一只风筝那样具有历史意义的松开了扶在车后的手,他很出色,成功地完成了过渡,就像不久前我故作随意的扔给他一块滑板,他独自只用了小半个下午,摔了几跤后就练成了,很棒的小伙子。

暑假宁静的午后,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中央晒着的一大盆水已经温热,刺眼的阳光照到那里都是浮动着的白色,在水泥地折射泛起了热浪,一只篮球随意扔在一角,洗刷干净的几只布鞋凉在一边。没有一丝风,透过窗纱能感受到屋子里午睡的主人和孩子,斜斜地将毛巾被搭在身上,几只苍蝇无力又无聊的徘徊在窗框附近,向敞开的仓房门里望去,地上摆着几只碧绿碧绿的西瓜,挨着的柳条筐里装着许多豆角和茄子,细心看去,还有用白纸托着的一小堆老鼠药。空气燥热,阴凉处也不例外,用那温热的水洗洗头发,换得短暂的清凉,却又不敢大声撩起水花,怕打扰了屋子里的好梦。

秋天自然会有落叶飘落在院子里,不会很多,因为总会被勤劳的主人不断扫净,天气说凉起来也真快,砍掉之后还没仔细修整的大白菜堆在院子一侧,不知不觉就有快被冰冻的感觉,于是认真修整腌渍酸菜,其余的会用厚塑料布覆盖,直到再冷些就搬进储藏室。这时候的院子清扫起来不像夏天那么多灰尘,就算是运进储备越冬煤的碎末也没那么飞扬,柴火是早已截好的短条,一整年就堆在那里,也不必特殊照顾。粘贴好了封窗户的塑料布,钉上了为房门保温的毡条,摘掉了纱门换上第二层木板门,一切都已经为越冬做好准备,让它来吧。

冬天清雪是个辛苦的劳动,主要原因是主人不容许有积雪在院子里停留,就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清完,就会每次都很辛苦。要是下了很厚重的雪,真是会累到腰酸腿疼。随然都是折腾自己,却远比坐在电脑前写字那种腰椎发麻、颈椎木然的感觉来得真实,之后钻进温暖的被窝,倒也还是一样的舒爽幸福。

快22点了,初春的夜,还是冰冷,我要去享受被窝的温暖。三天假期过的真快,看来今春似乎与达莱香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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