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中国大地上能人辈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频频掀起波澜,引人注目,成为一个时代的烙印。
今天故事的主角叫邱满囤,他的拿手好戏是捉老鼠,用自己配的老鼠药,地洞里的老鼠乖乖地在他规定的15分之内全部走出来,最神奇的是,他让公老鼠出来,母老鼠就不敢出来,为此,他获得了“老鼠精”的美名,建立鼠药厂、成立研究所,各种奖励和职位扑面而来,然而,盛极而衰,一场无休止的官司最终让他跌入尘埃。
1.
邱满囤生于河北无极县郝庄乡,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五岁那年,父母先后去世,他就跟着姐姐来到陈村的姥姥家,没过多久,姐姐就出嫁了,这一老一小只能靠政府救济过日子,只上过一年私塾的邱满囤的童年就是在抓鱼、打鸟、逮兔子、玩老鼠中度过的。
在村里人的眼里,邱满囤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邱满囤却不出工、不干活,以挖老鼠为业,活脱脱一个二流子,其实,邱满囤自有他的小九九,老鼠洞里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打开一个老鼠洞,就像是打开一个小粮仓,不用种地就有粮食吃。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发现了老鼠的秘密,直洞里绝对有粮食,斜洞里绝对没粮食,因为斜洞是母老鼠住的,不存粮食,为什么搞直洞,就是搬运方便,通过一宿一宿的观察,老鼠越来越多的秘密被邱满囤所掌握。
正当他一门心思玩老鼠时,相依为命的姥姥去世了,也就在他孤独无助的时候,村里推荐他当兵了,年,在部队锻炼四年复员回村的邱满囤依然不改初衷,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琢磨”老鼠上了,为了研究老鼠习性,他开始养老鼠,一时成为当地的笑谈,而邱满囤全然不顾,他陪老鼠吃、陪老鼠住、陪老鼠玩,他熟知老鼠有几个洞、几个仓库,厕所在哪儿,几夫几妻、几儿几女、走路姿势、粮食储备情况……
2.
复员回乡后没多久,正好赶上了国家除“四害”运动,邱满囤多年的研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大队要求每家每户必须上交一定量的老鼠尾巴,50根老鼠尾巴的任务他两天就完成了,他开始小有名气。运动过去后,邱满囤的才华又没了施展的地方,此时,已经结婚成家的他才感到生活的压力,粮食不够吃,他就配了点老鼠药出去卖,打算换两个钱花,结果钱没赚到,人却被绑到公社里“割资本主义尾巴”,妻子唐月罗实在受不了他的不务正业,婚后刚一年就和他离婚,带着女儿回娘家了,不久,女儿夭折,邱满囤大哭一场,他不怪妻子,多年之后依旧评价她“是个好人!”。
邱满囤认为是老鼠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发誓一定要配出最好的老鼠药,他卖掉房子,开始了长达11年的流浪生活,讨过饭、睡过窝棚,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边卖老鼠药边研究,有一次在香油坊,受到香油味道启发的他,灵光乍现,能不能发明一种能吸引老鼠的气味,让老鼠自投罗网,经过几千次的实验,年1月16日邱满囤的诱鼠剂成功了,乡亲们像看戏法一样,看着他用诱鼠剂将成群的老鼠诱出来,“要杀公的杀公的,要杀母的杀母的,还能把老鼠引上树”,邱满囤成名人了,成名的好处之一就是51岁的他又娶了个陕西媳妇,“她并不爱我,她爱我的一技之长”,邱满囤说。
3.
成名的邱满囤时来运转,年夏,他和妻子被老家的父母官刘日接回了无极县,结束了流浪生活,对他的发明成果进行科学鉴定提上了政府日程,同时,“无极县邱氏灭鼠研究所”成立了,邱满囤任所长,“邱氏鼠药厂”也破土动工了。
期间,邱满囤被全国各地邀请开展灭鼠行动,年12月7日,在广西南宁灭鼠35万只,老鼠尸体重82.6吨,12月20日,在安徽亳州,灭鼠率达到91.4%,美国一家公司万美元要买专利,邱满囤没卖,用他的话说“我卖了专利就等于卖国”。
年,“邱氏诱鼠剂”通过河北省科委鉴定,年通过商业部鉴定,认为“这项成果为国内首创,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年,全国最大鼠药厂在无极县城东拔地而起,投资万元,“中国消费者信得过产品”“全国新科技成果奖”等奖项向他涌来,“邱王”“满囤”成了河北省著名商标,邱满囤当上了省政协委员、无极县政协副主席,鼠药厂厂长,也被冠上了“老鼠克星”“灭鼠大王”的称号,邱满囤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为了扩大影响,著名鼠类防治专家汪诚信被邀请成为了鼠药厂的顾问,谁也没想到,专家没给工厂带来好处,反而让他有了近距离观察邱氏鼠药的机会。
凭借专业知识,汪诚信很快就做出判断,邱满囤的“诱鼠剂”使用了氟乙酰胺,这是一种民间自行配置老鼠药的常用成分,但是,氟乙酰胺对人体有害,早就被国家明令禁止。
正当邱满囤要甩开膀子加油干,创出一番自己事业的时候,年6月17日,《中国乡镇企业报》发表了汪诚信、赵桂芝、邓址、马勇、刘学彦5个专家的文章《要科学宣传灭鼠》,反映邱氏鼠药使用氟乙酰胺的问题,呼吁新闻媒体要尊重科学,澄清事实,全国19家报刊转载,随后,全国多个省市下令禁止使用邱氏鼠药。
4.
梦想还没有起航就被风浪拍死在岸边,年8月8日,邱满囤一纸诉状将5位专家告上法庭,要求“恢复名誉、赔礼道歉、赔偿损失”,并解除与汪诚信的聘约。
河北省联合调查组将4种样品送国家农药质检中心化验,未发现氟乙酰胺,年5月,邱满囤还为海淀区法院演示了诱杀老鼠过程,10月14日,一审开庭,邱满囤胜诉。
还没宣判,5位专家就得到消息,宣判当天,他们和律师都没参加,而是召开了记者座谈会,表明了反击的态度,此时的“邱氏鼠药案”不仅仅是邱满囤和5个专家的事儿了,已经演变成了伪科学向科学发难的问题,引起了科学界广泛的讨论。
年12月26日,北京中院再次审理此案,做出终审判决,5名专家的文章没有侵犯邱满囤的名誉权,但是邱氏鼠药究竟有没有氟乙酰胺,则由国家主管部门确认,本案不予处理,沸沸扬扬的“邱氏鼠药案”最终以邱满囤的败诉告终。
年4月,邱氏鼠药被查禁,邱满囤和他的鼠药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欠下一身债务的邱满囤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繁华褪去,他依旧是一个农民。
5.
年,一篇题为《恶之花:世纪中国巨骗“梦幻组合”》的文章,把中国几百年几十位“大人物”集合起来,称之为中国巨骗足球队,邱满囤榜上有名,“楞把我和袁世凯、李登辉一起列为世纪巨骗,这也太抬举我邱满囤了吧?”,戴上这顶黑帽子,邱满囤气得直哆嗦,他再次把两家杂志社告上法庭,这一次,邱满囤胜诉了。
年,邱满囤卖掉了仅有的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来还债,老婆孩子回到陕西,他则借住在朋友的一个平房里。
邱满囤注定是一个爱折腾的人,年,在淡出人们视线十年后,邱满囤带着他的“邱氏粘鼠板”再次出山,并和当地的一家企业联合成立的公司,粘鼠板上,邱满囤一只手拎着一个老鼠夹子,一只手拎着一只大老鼠,公司还推出了灭蚊蝇和蟑螂的杀虫剂,不久,就打出了知名度。
年,这个充满争议的民间灭鼠专家在老家病逝了,终年83岁,那个给他带来荣光和烦恼的鼠药秘方也被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