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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滴滴司机，后半夜我喜欢把车停在酒吧门口，这地方年轻人多，他们带着喝醉的女伴，只想着赶紧找一家酒店，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钱。
在送一对情侣去酒店的途中，有陌生电话打来，我随手给挂了，紧接着他又打了过来，我干脆把手机静音，不再理会。
做完这单生意后，我给他回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张嘴就问候我的家人。
“我钱包落你车上了，赶紧给老子送过来，要不我投诉你。”
“随便！”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本着负责的态度，我还是在车里仔细翻找了一番，在副驾驶座位下找到一个皮夹子，里面有几张信用卡和身份证，还有一些零钱。
哼，穷鬼！
我把钱包随手扔一边，准备收车回家，电话又打来了。
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挺温柔的，对我连声说着抱歉。
“师傅，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男朋友，他脾气有些不好。”
“没事，你给我说个地址，我把钱包给你送回去。”
到了地方后，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已经在等我，她看起来年纪不大，有些憔悴，好像喝了很多酒，隔好远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我把钱包递给她，她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我以为是钱，嘴里拒绝着，手上的动作一点没耽搁，接过来后有些失望，这就是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夜色酒吧”，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来夜色酒吧，报丽莎的名字，给你打八折。”
女孩说完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年纪轻轻就混夜场，可惜了。
我都是晚上跑车，白天在家睡觉，这种不健康的作息已经持续很久，朋友都知道，可这天上午老李疯狂地给我打电话，他是我大学同学，睡在我下铺的兄弟，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有病吧？找我有啥事儿？”
“阿伟，我来郑州了。”
“那又怎样？”
“我这边要见几个朋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推荐？”
我问他什么叫好玩儿的地方，老李说就是男人喜欢去的地方。
这可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这种好玩的地方我也想去，可就是没钱，我一边和老李扯着闲话，一边翻着口袋，想找支烟抽，却翻出一张卡片，是之前丽莎给我的。
“酒吧行吗？”
“行，只要能找乐子，哪儿都行！”
我给老李拍了张照片，让他到地方报丽莎的名字，能打8折。
刚过晚上7点，我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到了10点左右，老李给我打过来电话，说他们在夜色玩得挺开心，非要我过去凑个热闹。
“大哥，我开车呢？没法喝酒！”
“赶紧过来，今晚大哥要包你，块够不够！”
老李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毕竟我也没去过酒吧，听说那里面有很多漂亮妹子，也想去见识一下。
刚进酒吧，震天的音乐让我有点心慌，昏暗的环境里，年轻人在舞池里随着音乐的律动跳舞，可在我看来他们就是在乱扭，毫无美感。
我找到老李开的包间，刚进去，一个姑娘就过来搀着我的胳膊。
“哥，你来了。”
我机警地向后退了一步，仔细看着这个女孩，有点面熟，但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谁啊？”
“是我，丽莎啊！”
我和她简单打了个招呼，坐在老李身边，还没聊几句，丽莎突然开始推销起酒水套餐。
“李哥，您看我哥来了，这酒都不够喝了，再点一个套餐呗。”
我看着满桌子的酒，很多都是刚开封，一口都没喝过，赶忙拦住老李。
“桌上这些就够了，不用再点了。”
老李冲我笑笑，轻轻拍拍我的腿，示意我不要说话，拿起一瓶啤酒递给丽莎，说道：“你把这瓶酒喝了，我就再点一个的套餐。”
“真的吗？李哥，那我干了！”
丽莎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瓶子就喝起来。
啤酒是冻过的，我能看到酒瓶外面有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别说一个姑娘，就算是我一口气干一瓶冰镇啤酒，胃也会受不了的。
丽莎中间有几次停顿，我猜是她的胃受不了这么强的刺激，也觉得老李为难一个小姑娘不太光彩，强行把酒瓶夺了过来。
“别喝了，你喝醉了我们找谁拿酒啊？”
我笑着打了个哈哈，帮丽莎解了围，她有点感激我，小声向我道了声谢，我没理会，看了眼老李，老李没生气，笑着掏出一张卡。
“去吧，密码6个8。”
丽莎像阵风一样跑了出去，很快就带着服务员把酒送了过来，她还端着一个果盘，说是店里送的。
“我点了这么多酒，就送一个果盘啊？”
老李这话让丽莎有些为难，她犹豫了下，小声问道：“那李哥想要什么？”
“你跳支舞给我们助助兴，我们高兴了，说不定会点更多的酒。”
“李哥，我不太会，要不我喊几个妹子过来。”
老李摇摇头，说：“可是我们就想看你跳舞。”
场面僵持了下来，丽莎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李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冲我笑了笑，说道：“阿伟也想看，对吧？”
老李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也跟着点点头。
丽莎也不再犹豫，脱掉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吊带，在众人的起哄下开始扭动身体，看得出来她确实没什么舞蹈底子，不过年轻的肉体足以让这群喝醉的男人感到兴奋，老李一开心，让丽莎给他办了一张会员卡。
我看着老李，心里不是滋味，几年不见，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李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有一行字：兄弟，别生气，我是个生意人，客户喜欢这些，我也没办法。
散场后，老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把他送上车后，自己打了辆车回家。
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兜里多了一张夜色的会员卡，我猜是老李塞给我的。
我把会员卡放在桌上，洗了个澡，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丽莎有任何联系了，半个月后的一天凌晨，我却接到她的电话，她的声音很慌乱，问我能不能过来接她。
我说时间太晚了，你再找一辆车吧。
“哥，求求你了，我就在夜色门口。”
丽莎说话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周围有男人的声音，正好我离她也不是很远，就顺路过去了。刚停下车，我就看到几个男人围着丽莎，不停地动手动脚，我摁了下喇叭，丽莎看到我来了很开心，跑过来坐上我的车，不停喘着粗气。
“哥，你来了。”
“谁是你哥？”
看到那几个喝醉的男人走了过来，我也没敢逗留，一脚油门离开了这里。
“他们是谁啊？”
“我客户，他们喝醉了，非要拉着我去唱歌。”
“那就去呗，唱着歌就把钱赚了，总比陪酒强吧！”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有些后悔，通过后视镜我偷偷看了眼丽莎，还好她没生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儿，哥，虽然我没什么学历，但我在夜场就是个推销酒水的，其他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从来不干。”
丽莎取下我挂在车上的手链，拿在手里来回把玩着。
“哥，这手链挺好看的，嫂子送你的？”
“我还没女朋友呢！”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丽莎本来还挺开心，可突然有些失望，“还是算了，我身边的都是些做夜场的小姐妹，你应该看不上她们吧？”
“赚钱哪有高低贵贱，我不就是个破出租车司机嘛！”
“那我包你可以吗？我每天12点半下班，你送我回家。”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那天哥帮我挡酒了，是个好人。”
我自嘲地笑笑，不再说什么。
“哥，你来接我，我给你钱的。”
“你男朋友呢？就是那天给我打电话那个，他怎么不去接你？”
丽莎突然沉默了，好久才说道：“他是个作家，不喜欢我做这份工作。”
“所以他就不管你？”
“他很忙的，虽然现在还没有工作，但是每天都在家里努力地写小说。”
“他一吃软饭的凭什么看不起你？”
我有点生气，丽莎赶忙为男朋友解释。
“他也没有吃软饭，他很有才华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很成功的。”
丽莎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了。”
丽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走下车，冲我挥挥手。
“哥，明天别忘了来接我。”
“我已经忘了。”
我一脚油门离开了这里，半路才发现手链让丽莎顺走了，而且这单生意她也没付钱，没办法，第二天我只能在酒吧门口等丽莎下班。
渐渐地，我和丽莎熟络了起来，她才20出头，因为长期熬夜的关系，皮肤很差，有些显老，前年来的郑州，做过一些工作，觉得推销酒水赚得多一些，虽然有些累，还是坚持了下来。
丽莎有个哥哥，和我年纪差不多，谈了个女朋友，老家那边要很多彩礼，这两年丽莎赚的钱基本都给了哥哥。不过丽莎很乐观，等自己哥哥结了婚，她就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然后攒些钱在郑州买房。
“其实我倒觉得，要是你男朋友出去工作的话，你的压力会小一些。”
丽莎幽怨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啊，可是他脾气不好，虽然很有才华，但每家公司都待不了太长时间，想在家疗疗伤。”
“这理由真扯淡，”我也和丽莎接触了段时间，这姑娘挺单纯的，有些话我也会和她直说，“其实你现在还年轻，不如找一个更靠谱些的男人，这样以后……”
“我现在的男友也很好啊。”
丽莎打断了我的话，我也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不再说什么。
长期作息不规律，我的身体出了一些毛病，在医生的建议下，我找了份工作，虽然没有干滴滴自由，最起码活得更健康。
今年年会，老板问我们想去什么地方，我想起来老李之前给我的会员卡还没有用，提议大家一起去夜色酒吧。
到酒吧后，我让服务员把丽莎喊过来，想照顾下她的生意。
“丽莎？恐怕您还不知道，丽莎现在可是刘少的专属公主。”
“啥是专属公主？”
“就是……”服务员也没有明说，冲我做了几个手势，“那个。”
听完以后我更是一头雾水，把他拉到一个空闲的包间，递给他一支烟，让他给我详细说说。
“其实丽莎也挺惨的，之前她有个男朋友，后来分手了，闹得可厉害。”
“我知道，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哟，大哥你也知道他啊，那可不是个小白脸，心眼坏得很，嘴上说着嫌弃丽莎的工作，可背地里把丽莎这几年攒的钱全偷走了，现在人是抓住了，可钱都挥霍完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
“现在？”服务员四处瞅瞅，小声说道：“听说老家催得急，她哥哥马上就结婚了，可是彩礼钱还差好多，所以丽莎就……”
服务员没有明说，冲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从包间里走出来，我迎面遇到了丽莎，她画着淡妆，手腕上带着手链，见到我有些意外，犹豫了下，将手链取下来递给我。
我没有接，问她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丽莎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男人真有意思，以前你说要我找个有钱人，现在我找了，你又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有病？”
丽莎将手链塞在我手里，我还没走几步，丽莎喊住我。
“阿伟！”
“怎么了？”
“谢谢你以前送我回家，哥，再见了！”
回到包间后，我把会员卡给了老板，找了个理由离开酒吧。
我有些心烦，不想回家，接了个滴滴单子，在商场门口接到两个姑娘，听她们的交谈，是两个在校大学生，刚逛完街，准备回学校。
她们的年纪和丽莎差不多，我看着她俩，就像是看到了丽莎一样。
“大叔，你看啥呢？”
“你们俩和我妹妹年纪差不多。”
“是吗？你妹妹哪个学校的，有我俩漂亮吗？”
“她已经毕业了，现在过得挺好。”
夜色降临，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我开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坐在后排的两个姑娘小声说笑着，声音清脆，月亮很圆，我想起第一次见丽莎的场景，路灯下她是那样的单薄，却扛下了整个家。
我突然想抽支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