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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梅英案”是当时震惊国内外的大案,就连美国之音都似是而非的瞎报道了一气,将破案的有功之臣泡制成杀人凶手,借机对我国好一顿污蔑。真实情况却是“三剑客”之一的裘礼庭挂帅刑警队长,以雷霆之势将真凶揪出,使得真相大白于天下。
那么蒋梅英又是何许人也?她因何惨遭不幸?又是谁下这样的毒手呢?这一切要从一件凶杀案说起。
一起“三无四不像”的凶杀案
年10月22日,江苏路派出所给长宁分局刑警队长裘礼庭打来电话,称江苏路月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裘礼庭当即率队前往勘察。
死者名叫蒋梅英,女,74岁,独居,被人捂嘴卡颈窒息而亡,死亡时间应该在10月21日晚饭后三小时,另外床单上发现了四滴血迹,桌上的两只玻璃杯中,只有一只杯子有死者指纹,而另一只杯子则没留下任何指纹。没有凶手任何痕迹,显然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
裘礼庭叫来片警调查死者的基本情况,这才得知死者蒋梅英竟然是解放前鼎鼎大名的“美丽牌”香烟上印的那位美女,死者丈夫于年去世后,其洋房和巨额财产被没收,直到最近国家落实政策,据说归还了她大部分财产。
听完介绍,裘礼庭第一反应便是凶手图财害命,可据现场勘察,这个20多平米的房间中,所有家具都没有翻动的痕迹,就连床头柜抽屉中存有元的存折也没动,并且死者身上佩戴着价值不菲的首饰,凶手也没拿,所以说是图财害命有些说不过去,但奇怪的是死者随身的皮夹子却不见了踪影,里面有蒋梅英日常生活的零花钱和粮票。
再转念一想,蒋梅英曾是上海滩闻名遐迩的“第一美女”,虽年逾古稀,但因保养得当,又会打扮,会不会是歹徒奸杀呢?裘礼庭马上将这个原因排除了,因为死者当时衣着整齐,身体上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所以奸杀也被排除。
旁边也有警察说有可能是仇杀。但片警予以了反驳,他说这蒋梅英受过良好教育,新中国成立后又开始信奉佛教,与人为善,性格谦让,经常是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受委屈,所以她在这附近是有了名的好脾气,很难与人结仇。
这时,长宁分局的团委书记周荣鹤说道:“我曾经是这里的副所长,比较熟悉情况。蒋梅英曾是美丽牌香烟的模特,曾经被评为上海滩第一美女,传闻她与军统头子戴笠有过瓜葛,会不会是国民党间谍杀人灭口,作案后伪造现场,不留痕迹,没有受过训练的人绝对不会如此老练,我认为这可能是一起政治谋杀案。”
裘礼庭笑了笑说:“这不可能。要灭口早在刚解放时就灭口了,怎么现在才动手,国民党间谍会闲的杀一位老太太?根本没这个必要,也没有因果关系可循。”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都没说在了正点上,裘礼庭最后总结此案就是一个无凶器、无赃物、无痕迹,不像财杀、仇杀、奸杀、政治谋杀的“三无四不像”案子。
虽然没有有效线索,但当晚还是成立了专案组,由裘礼庭出任组长负责侦破此案。
迷雾重重中发现曙光
裘礼庭决定首先从蒋梅英的社会关系入手开始查,他第一个联系到的就是蒋梅英的女儿。
蒋梅英的女儿是武汉大学的老师,她给裘礼庭提供了一条线索:自己女儿案发当日上学经过外婆家,发现了姑姥姥陈老师正在和自己的外婆争论归还的洋房分割事宜,二人虽为吵架,但当时争论激烈。
但是经裘礼庭调查,陈老师是某学校的英语老师,一直单身,行事也是独来独往,从未与他人一起,其社会关系简单的犹如一张白纸,更何况她也没有力气将人勒死,最主要的是她在案发当日没有作案时间,所以陈老师的可能性被排除。
接着,裘礼庭根据蒋梅英的社会关系,调查了近百人,结果最终被一一否定,蒋家的亲友均被排除了作案的可能性。
裘礼庭马不停蹄地开始了集中侦查,这次的侦查重点放到了蒋梅英周围的邻居上,但也纷纷有着不在场证明被排除了作案的可能。
当侦查员们把精力放在走访调查时,裘礼庭却抱着死者一本账册和一堆日常开销的账目研究起来,不多时竟然发现蒋梅英丈夫以前银行的同事邱先生曾借过她元钱,这条线索引起了他的注意,马上吩咐侦查员到银行调查。
侦查员在银行了解到,此人妻子和儿女常年居住在苏州,每年都要请假前去探亲。这个月10月17日他在请假后却没有马上去苏州,一直到24日才姗姗而去,中间这几日去了哪里,没有人能说清楚,所以此人有着作案时间,也有着作案动机,当晚十一点,侦查员赴苏州邱先生家中将其带走传唤。
裘礼庭连夜对此人进行了审讯。
面对审讯,邱先生镇定自若,他承认借了蒋梅英的钱,而且不止借了一千,后来还有一笔八百的借款也未归还。
裘礼庭又问道:“有人在案发前见过你去过蒋梅英家中。”但此人却说:“我一年多没去过她家了,如果有人见过我,可以请他来与我对质,到时一问便知!”
裘礼庭继续问道:“你在银行收入不菲,你借蒋梅英如此多的钱干什么?”
邱先生这次开始支支吾吾胡言乱语起来,裘礼庭一拍桌子道:“关乎人命的大案,容不得半点含糊,你到底借钱干什么了?17日到24日去苏州去了哪里?”
邱先生这才低着头,羞愧地将自己与单位女同事的婚外情说了出来,并表示借的这部分钱,大多花在了这个女同事身上。
裘礼庭当然对他的婚外情不感兴趣,继续盘问其他。结果在一晚上的突击审问中,就连心细如发的裘礼庭也没有发现邱先生有什么破绽,难道他真的不是凶手?
根据被害人楼中住户秦女士的证词,她下班停放自行车时肯定听到蒋家有一男子的说话声,当时是晚上8点40分左右,而邱先生的情人则证实他当天8点半就睡觉了,之前一直与自己在一起。
还有一种可能,邱先生能否在睡下后的十分钟内赶来作案呢?裘礼庭亲自从邱先生居所的淮海西路进行了骑自行车和跑步的试验,事实证明十几分钟也很难到达蒋梅英家中,所以邱先生的嫌疑基本被排除。
对被害人的亲戚朋友以及有关的社会关系全部挖地三尺查遍了,但线索始终没有浮出,在案情陷入僵局时,裘礼庭决定再次找蒋梅英的儿女重新谈话,从头再捋捋,说不定会发现些许端倪。
睡觉,负责问话的侦查员向裘礼庭报告时,关上门窗为难地对裘礼庭说道:“死者儿子说自己的母亲生前曾说过,如果我被人害了,凶手可能就是周荣鹤。”
裘礼庭问道:“周荣鹤是谁?”
侦查员说:“他不是一般民警,是长宁分局的团书记,据说有可能要提副局长!”
裘礼庭毫不犹豫地说:“别说他是团书记,官再大上几级也要照查到底!”
在裘礼庭的努力下,案子曙光初现。
面对真凶,裘礼庭的铁面无私
第二天,裘礼庭赶往受害人儿子家中了解详情。
他回忆当时的情况对裘礼庭说:“有一年夏天,我与母亲回家路过江苏路派出所时,她回过头指着那个抽烟的警察说这个警察曾经侮辱过她,如果我被人害了,就是这个警察。”
裘礼庭拿着本子记录完,又问道:“怎么侮辱?”他摇摇头说:“母亲没说,我也没问。”
线索涉及内部同志,又是一名领导同志,事关重大,裘礼庭向分局陈局长作了汇报,但陈局长认为这是陷害人民警察,坚决不同意对周荣鹤立案侦查。
裘礼庭生气地说:“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我们不能不经调查就简单判断他是否有罪。”但陈局长还是不同意立案。
裘礼庭对着调查小组成员道:“我们破案必须从实际出发,不能刑不上大夫,不管涉及谁,都要追查!分局不给立案,那我们市局刑侦处立案!”
市刑侦处郭万兴听取了有关线索后,对裘礼庭等人说:“大胆地干,我支持你们!”并且以市刑侦处的名义写了个报告给上级领导。
上级看完报告后,气愤地说:“岂有此理!不管涉及谁,必须要查到底,但要注意查案方式方法,不要违纪,否则会被动的!”
裘礼庭有了领导的支持,这才开始布置对周荣鹤的审讯。
过了几天,裘礼庭见已经彻底麻痹了周荣鹤,便吩咐长宁分局政治处主任以开会的名义请周荣鹤来申江宾馆开会,周荣鹤不疑有他匆匆来到了会议室,结果一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只有裘礼庭、张声华、谷在坤等几人,他心里顿时明白了一切。
看着几位名震上海的名探,周荣鹤还企图以转移视线的方式来逃避罪责。
他对着侦查员们说道:“我向你们交代一个问题。”只见他颤颤巍巍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了侦查员,上面写道:“陈局长,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万分后悔,恳请得到您的原谅。”
接着他又解释道:“本来我是要亲自向陈局长坦白的,但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进门。”说完把他利用职权,与三名女子先后发生了关系的事交代出来,却丝毫不提关于蒋梅英的事。
裘礼庭想:“既然这周荣鹤私生活这么混乱,那么侮辱蒋梅英的事情极有可能就是事实!”他沉着脸让周荣鹤继续交代。
但说到蒋梅英案,周荣鹤顿时强硬起来,一直否认自己作案。
裘礼庭问:“认识她吗?”周荣鹤说:“认识。”裘礼庭又问:“怎么认识的?”
周荣鹤回道:“年我转业回来当了户籍警,当时的同事老沈指着一个女人的背影说她是解放前美丽牌香烟的模特,是上海滩十大美女之首,还是特务戴笠的情人。当时我感到好奇,第二天我借着工作名义去她家看了看,发现她长的果然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确名不虚传,就是这么认识的,其他也再也没有交情。”
就这样周荣鹤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三番五次将话题岔开,死活不交代蒋梅英案的关键细节。
就这么僵持到半夜,裘礼庭一拍卷宗对周荣鹤说:“蒋梅英女士在生前已经祝福过自己的儿子,说如果遇害,凶手必定是你!我们敢大张旗鼓地审你,就意味着掌握了一定的证据。你是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反被聪明误,你想不交代就糊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我劝你三思。”
周荣鹤一听有了证据,紧绷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突然痛哭起来:“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对不起领导的培养和信任……”
一阵痛哭下来,平静下来开始交代自己作案的原因和过程。
蒋梅英之死
周荣鹤第一次见到蒋梅英,的确是同事指给他认识的,但他见到这个曾经的上海滩第一美女之后,心中邪念顿起。
当时上海流行开了跳舞,周荣鹤便以学跳舞的名义来到蒋家,求蒋梅英教他跳舞。蒋梅英为人热心,一般找上门求办事的人她一般都不会拒绝,如邱先生借钱就是一个例子。所以蒋梅英热情的教周荣鹤如何站立,如何迈步……蒋梅英当时虽已六十多岁,但懂得保养,又会打扮,风采犹胜绝大多数年青女性,在学习舞蹈的过程中,周荣鹤便被其风采折服,不由自主地捧起蒋梅英的脸便想亲吻,蒋梅英猝不及防用手挡了一下,才算躲过周荣鹤的狼之吻。
周荣鹤见到蒋梅英生气了,他也没有好意思继续留下,尴尬中狼狈而逃,此后再也没有主动求见蒋梅英,但这一个没有成功的吻却最后给蒋梅英带来了杀身之祸。
年夏天,全国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严打”,公安机关在各社区、街道办刨根问底式地搜集违法犯罪对象的材料,他担心与自己有染的三个女性揭发自己,便通过恐吓、威胁、收买等手段将这三人摆平。回单位时,远远看到蒋梅英的身影,他又想到自己九年前曾经骚扰过蒋梅英,虽然只是一个未成功的吻,但万一检举揭发自己,自己的前途就毁于一旦了,所以这个漏洞必须要堵上。
10月21日晚上8点50分左右,周荣鹤来到蒋梅英住处,敲开门后,蒋梅英见是周荣鹤顿时愣住了。
“蒋阿姨,你还记得我吗?”周荣鹤一边问,一边探头向里探望,确信房内别无他人,他便不由分说地进了屋内。
蒋梅英站在门口,见这个不速之客,惊恐地问:“有啥事?”
周荣鹤喃喃地说:“蒋阿婆,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主要是我以前对不起您的事,望侬原谅我当初的年轻鲁莽。今天我来是向侬赔礼道歉来了。”
“道什么歉,已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讲我早就忘了。”蒋梅英装得满不在乎。
忽然,隔壁的门响了一下,有人出来。
“轻点,轻点。”周荣鹤打断了老太的嚷嚷,并上前准备用手拉扯蒋梅英。
蒋梅英见状,也随之向后退去,为了引起邻居的注意,她故意大声说:“今天,你到底是赔礼道歉的,还是来欺负我的?”
周荣鹤吓得赶紧冲上去一下子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迅速关门,又夹住她的颈脖,“侬不要嚷,不要出声,再嚷出来要弄出事情来的。”
周荣鹤边说边掐住蒋梅英的喉咙,以防她再发出声音,蒋梅英却死命地扳他的手,又用脚乱踢,周荣鹤怕她乱动制造出动静,又用两腿夹住了她的腿,这个动作一直维持到蒋梅英的邻居走出楼梯外。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哪里能经过这样的折腾,等周荣鹤抽回手时,蒋梅英脑袋已经软软耷拉下来,鼻孔处有血迹渗出。
周荣鹤用手试了试她鼻孔处,发现她没有死亡,心想她醒来的话定然会告发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抱至床上,用棉被捂了许久才放手,最后见到人已没了呼吸,他又从老太太身上掏出一个皮夹子和一串钥匙,在清理了现场之后出门找到一个厕所,取走皮夹中的钱和粮票,然后将钥匙和皮夹子扔进了厕所,最后溜之大吉。
这就是整个案发过程,经裘礼庭和谷在坤等人查证,在厕所中找到了钥匙和皮夹子,整个证据链已经完备,足以定刑后,此案才算完全告破。
后话:
年,周荣鹤被执行了死刑,杀人者偿命这是天公地义的事情,但裘礼庭却一直叹息不已,为什么呢?其实在年蒋梅英受辱后曾写了一封举报信给公安机关,但当时的民警看到举报信后却一笑了之,原因是:26岁男子对62岁女性实施侵犯,这有可能吗?所以丝毫没有重视,将这封信弃之一边。如果当时这封信得到一丝重视,或许就不会有了后来蒋梅英的悲剧,周荣鹤也没有机会成为杀人犯,这一封小小的举报信,本可改写二人的命运,但就这样因为民警的一时疏忽失之交臂,最终酿成两条人命的悲剧。